1978年令人难忘，国家改革开放了，我也时来运转。五月初的一天，系里通知我有出国教学任务，让我尽快把课交给接任的老师，于23日到学校集训部报到，参加教育部国家公派出国教师岗前教育培训。

报到后得知，1978年度有32名出国教师，其中汉语教师20名、数理化教师12名，或增派，或期满轮换，分赴近20个国家任教。汉语教师中13名是北语的，除本人以外，还有程相文、李更新、王希增、杨惠元、白涛、王振礼、谢业顺、张树昌、程棠、狄昌运、郑万鹏和谭敬训。

教育部文件告知，出国教师到北语报到时要携带行政关系、党团关系、现金和粮票。集训是出国任教前岗前教育，为出国做准备工作，其中包括置装、体检。文件强调说，集训是要“保证今年派出的教师有一定的政治质量和业务质量，能够较好地贯彻毛主席的外交路线，完成教学任务。”这次教师出国岗前培训历时一个月，前20天是政治、业务学习，包括体检和置装，后10天组织教师外出参观，进行爱国主义教育。

政治学习内容有两部分，一是以华国锋主席在十一大所做的政治报告、在五届人大所做的政府工作报告及新宪法为主要学习文件，要求认真领会文件的精神实质，较好地掌握宣传党的十一大路线；二是结合学习《毛主席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理论是对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重大贡献》一文，深刻领会毛主席有关三个世界划分理论及当前重要的方针、政策（如侨务政策），要求出国人员熟悉我国在重大国际问题上的宣传口径，认真学习有关外事工作纪律方面的规定。学习以自学为主，适当集中讨论，发言要密切联系实际，避免形式主义，走过场。

业务学习是学习全国教育工作会议有关文件，学习《毛主席给陈毅同志读诗的一封信》，形象思维对文艺创作的重要意义。大家就当前文字改革、出土文物的情况，如何评价我国现代作家及其作品，粉碎“四人帮”后我国文学艺术界的新动态进行了讨论。最后我们在首都剧场观看了两场话剧，曹禺的《雷雨》和吴祖光的《风雪夜归人》。

集训后期是赴南方参观学习。文件说，“通过参观，进行革命传统教育和爱国主义教育，向老一辈革命家学习，坚定树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思想。”这次外出参观路线是武汉——长沙——韶山——井冈山，最后经江西萍乡返回北京。按计划每个地方停留两至三天，住普通招待所，伙食标准每人每天一元人民币。由于年代久远，对此次参观的项目、沿途参观的见闻，已经模糊不清了。前些年装修房子整理旧物时，偶然翻到一本“工作日记”，泛黄的纸页上，择要记载了这次参观的活动。在韶山、井冈山各地的博物馆、纪念馆，对参观人群都加盖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蓝印章，如“参观黄洋纪念”和“井冈山大井毛主席旧居”。下面摘录几则。

6月20日 阴

下午乘武汉至湛江的直快，到达长沙已是晚上9点23分。列车进湖南地界，路过临湘就见到一望无际的洞庭湖，可惜夜幕降临，加之下着牛毛细雨，连江面的船只都看不真切。列车徐徐驶入长沙站，刚下车厢映入眼帘的，便是刚落成的新车站，站台高阔，楼房玻璃宽敞明亮。这里是毛主席的家乡，革命圣地，来这里参观访问的国际友人多，车站是城市的名片，理应建得气派些。

旅游大巴将我们送到湖南宾馆，两人住一房间，有卫生间、沙发、办公桌、电话，我们都是第一次住如此高档的宾馆，深感国家重视教育，提高了知识分子地位。

6月21日 阴多雨

宾馆房费每天8元（统一报销），伙食费有1元、1.5元两种，我们的标准是1元，均收九两全国粮票，中餐四菜一汤，晚餐三菜一汤，主食米饭、馒头，不限量。这种待遇是相当不错了，大家都说，这是湖南大好形势的一个体现。

上午参观湖南第一师范，观看毛主席早年上课的教室、阅览室、自修室、为工人举办的夜校，还见到毛主席当年淋浴的“石井”。下午参观湖南博物馆内的马王堆出土文物。

6月22日 阴

参观板仓。板仓是毛主席早期革命活动的地方，也是毛主席夫人和战友杨开慧烈士的出生地。杨开慧在这度过童年，在这里被捕入狱。毛主席于1920年冬与杨开慧结婚，婚后曾四次来板仓，分别是21年、22年、27年和28年，每次不超过一个月。

我们瞻仰了1959年7月1日长沙县开慧公社敬立的杨开慧墓园，一进园门，便是刻有“光辉长照后人心”字样的碑石。其中的杨开慧墓则建于1969年9月10日，墓碑上的刻字是“杨老夫人与开慧烈士同穴”。

由宾馆去板仓的两小时车程，道路不平，车颠得厉害。

6月23日 阴转晴

早上6点10分，驱车参观毛主席家乡韶山。我们先观看韶山灌区，这是华主席主持湖南工作时修建的，形成了巨大的灌溉网，我们在展览馆听了介绍。

湘潭已成为一座现代化的城市，建了不少大楼房，火车已通到毛主席的家乡。我们刚到毛主席纪念馆时，因为时间早，游人不太多，大家认真听解说，等到主席旧居前拍照时，就相当拥挤了。不巧我们带去的相机出现了故障，没能在伟人旧居留个影，甚感遗憾。

中午在韶山就餐。这顿午餐很糟糕，清蒸鱼不去鳞，腐竹硬得嚼不动，土豆烧牛肉欠火候，米饭又凉又硬，只有素炒黄瓜尚可下饭。

回长沙途中，经过雷锋的家乡望城县，我们下车参观雷锋事迹陈列馆。

晚上在红色剧场观看湘剧《穆桂英大破天门阵》，演出有许多可取之处，但基本功特别是武功较差，然而复演这样优秀的传统剧目，堪称打倒“四人帮”后的新气象。

6月26日

参观井冈山革命博物馆，内容十分丰富。1927年9月上旬，毛主席来到张家湾部署秋收起义，同年9月29日，工农革命军来到永新县三湾村进行改编，重建地方党组织，发展地方武装，组织群众打倒土豪，建立红色政权。

在博物馆看到一首《红色歌谣》：“红米饭，南瓜汤，秋茄子，味又香，餐餐吃得精打光。干稻草来软又香，金丝被儿盖身上，不怕北风和大雪，暖暖和和入梦乡。”

井冈山时期，军长是朱德，毛主席是党代表，陈毅为政治部主任。博物馆的展品有“朱德的扁担”并附有一段说明：在挑粮中，红军战士们先后两次把朱德的扁担藏了起来，不让朱德挑粮。朱德请房东削了第三根扁担，写上“朱德记”坚持和战士们一起挑粮上山。

我们还参观了1961年3月4日国务院公布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中国红军第四军朱砂冲哨口，瞻仰了1965年1月20日朱德题写的“黄洋界保卫战胜利碑”、黄洋界哨所营房旧址和宁冈县红四军建军广场。

6月28日

清晨，参观古城会议旧址、三湾工农革命军士兵委员会旧址。1927年9月25日，秋收起义部队攻克莲花县城，9月29日至10月3日，毛主席来到这里，并于3日晨在枫树坪集合部队讲话。我们参观了毛主席在莲花的旧居。晚上乘车到萍乡市，因为该市的安源镇有许多革命遗迹。

6月29日

参观“毛主席在安源革命活动纪念馆”“1927年8月毛主席部署秋收起义的安源会议旧址”和“1921年冬毛主席在安源旧居”。毛主席为革命多次来到安源煤矿，1921年秋住方井44号，同年冬住老后街小伙铺。这说明，是毛主席亲自点燃了安源革命的烈火。

参观中得知，安源煤矿（萍乡煤矿）于1898年由德国人开办，并于1899年修建了从株州到安源的铁路。安源工人歌谣“少年进炭棚，老来背竹筒。病了赶你走，死了不如狗。”

乘下午的火车回北京。

我们都十分高兴，这次岗前教育培训，无论是思想上、业务上都收获满满，对出国教学充满信心。回到北京，就在整装待发之际，领导突然找我谈话，说情况有变，1978年出国教师名额减少一人，让我留在学校工作，拟于翌年暑假再派出。我大失所望，这“一人”怎么竟然会落在我头上？我无奈也无语，只好接受组织的安排。这样我真正出国年份则是1979年，去的是尼泊尔加德满都国际语言学院，接替已在该校工作三年的北京语言学院丁永寿老师。

（责编：付劲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