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3月28日晚，北京外国语学院东欧语系捷克语专业资深教授、我在查理大学汉语教学同事丛林先生跟我说，明天是捷克斯洛伐克教师节，也是斯洛伐克著名教育家、欧洲教育之父考门斯基的生日，捷克政府明天中午有个外籍教师宴请活动，外交部、教育部的相关部门已经联合给我们俩发来了请柬，明天我们一起去吧！丛林先生是50年代初中国政府派遣的第一批留捷学生，又曾在我驻捷使馆工作多年，是有名的捷克通，有他在我就不必操心规矩礼仪什么的，也不必担心到时候找不到地方，约定好出发时间，到时跟着他去就是了。

第二天11点半左右，我们俩从地铁B号线博物馆站北口出来，他把我领到了布拉格市中心瓦斯拉夫大街路东侧的工人俱乐部的一层大厅里。大厅的面积不小，足足有几百平米。在几百平米的地板上，放了有数儿的几把折叠椅，已经坐了四五个人。丛林先生带我到坐在那里的两个人前边，主动做了自我介绍，又分别与那二人握了握手，把我也介绍给了那两个人，然后他又跟他们寒暄了几句，我们就站到附近等着去了。

丛林先生告诉我，那二人是外交部、教育部有关司的工作人员。过了一些时候，我也没注意具体是什么时间，大概在布拉格工作的六十多位外籍教师到得差不多了，外交部、教育部的代表就站起来分别讲话。大家随意地站在他们面前静静地听着。讲话很简短，两个人一共讲了一刻钟左右。招待方讲话完毕，宴请就正式开始了。

既然是教师节由政府部门招待外籍教师，我想一定是让我们美餐一顿。查理大学教汉语的同事曾经跟我说，除了法国大餐，捷克人的饭菜在欧洲也是小有名气的。我来布拉格任教已经快满两年了，即将打道回府，可还没被官方宴请过，领略一下捷克美味，美美吃上一顿捷克官方招待的大餐，无疑是一件大饱口福的事情。

可招待方准备的吃食饮品，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在几百平米大厅的一侧，不知何时已放了两三屉夹好香肠儿、生菜的汉堡包；一个装满啤酒的大木桶，旁边放了一些啤酒杯，再也没有其他。一说请各位用餐，人们就纷纷去拿面包，自己用大马勺往大玻璃杯里盛啤酒，然后找地界儿吃起来。有的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面包站着吃；有的把酒杯放在地板上站着吃；也有少数蹲在地上吃的。

我和丛林先生各一手拿着面包，一手端着酒杯，走到大厅西南方的窗前，把酒杯放在窗台儿上，直面窗外站在那儿，脸上享受着外面射进来的温暖阳光，就不言不语地闷头吃起这顿宴请来。等我们吃饱喝足转过身的时候，大厅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我们俩也就擦擦嘴，提起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撤离了。

这个宴请很有意思，去时没有服务人员在门口招呼，吃时没见有服务人员照应，后边也没有人宣布宴会结束。什么时候不想吃了，不想喝了，就可以随时走人。

在我几十年的人生中，参加过各种各样的宴请，有农村的，有城市的；有私人的，也有国家机关的。外国友人及我教过的外国留学生的宴请，也曾参加过多次。我觉得这次却是很具特点的一次。

在回寓所的路上，我跟丛林先生说：“平时我们总是自夸，我们中国人热情好客，招待客人讲究丰盛味美，舍得花钱，对比欧美一些国家的宴请，我们是否也应该从中学些什么呢？”丛林先生留学期间、从事外事工作期间，参加过欧美国家大小宴请无数，对我的想法和看法，他表示赞同，说他也深有同感。

令人欣慰的是，近一二十年来，我国各级机关的对外宴请，好面子、讲排场的现象在逐渐减少，也慢慢国际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