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里,我参加了人文学院组织的下乡调研活动。此次调研活动的地点安排在陕西省富县,带着一点点好奇,我们踏上了旅程。
刚到富县,着实让我大吃一惊,这怎么能算是国家级贫困县。在我的想象中,陕北应该是被厚厚的黄土所覆盖;漫天的黄沙呼呼的刮;而作为这个在陕北黄土高原上的国家级贫困县——富县,应该……真的很难想象。然而,一切都出乎我的意料。黄土被植被覆盖得严严实实,丝毫没有黄沙的踪迹,而整个县城的繁华程度决不亚于大城市的繁华地段。
也许是初到时太过于惊喜与惊讶了,对农村的生活境况没考虑太多,以致第二天我们组到伏龙村走访,当一位上了年纪的村民说他两个女儿在一个一岁五个月,一个只有三个月时,她们的妈妈就去世了,是他一个人用面糊把她俩喂大的时,我的本来就没有心理准备,承受力又一下子受挫,竟潸然泪下,以致无法节制。当天走访结束后,我便想当地政府既然能把县城建设的那么好,为什么不从中拨些扶贫款给贫困的村民,缓解他们的经济压力呢?社会上的富翁应该多给贫困的农民支援些资金,他们最需要的不就是钱吗?可是,这个看法却被接下来的调研逐渐否定了。
第二天,我们去的安儿村可以说比头天的村子要贫穷许多,可这次我已有了心理准备,所以这天我更理性些了。当我看到一个已丧妻,且育有七个子女,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儿子智力还有些问题,要靠吃低保维持生活的村民竟能静静地坐在家里,眼里毫无希求与愿望,似乎眼前这些就是他理想生活的全部时,我的同情与怜悯感反而有些迟钝了,更多了些理智的思考:像这样的贫困户有帮助的意义吗?多给些资金帮助他们改善生活真的有作用吗?在走访中我们还发现这里的村民只要是外出打工的,结果还是会回来种地、娶妻生子的。也许这些就是黄土地孕育出来的强烈的“根”的观念的反映。固守一方,祖祖辈辈就没想过真正走出去,传宗接代,守着儿女度过一生。是的,落叶归根,安土重迁,这种观念也许本没有什么错,况且已深扎于农民的心里。可是,在整个社会都趋向市场化、经济化,人与人的联系会愈加紧密的时代,或许原本纯朴的“根”的观念已有些不合拍,甚至是扭曲了。
后来不论是实地走访还是与相关部门座谈,我都深刻感到这里的农民思想意识绝不落后,却确实是被深深的“根”的观念束缚住了:他们会兴冲冲地告诉我们他们的苹果多好多好,而且还是奥运会指定的水果,但却很少有人主动与市场、商家接近,“根”的观念使大多数人都是坐等外面的人来收购,或是政府来解决销路;他们知道重男轻女、超生不对,但“根”的观念还是使相当一部分人冒着风险要男孩来所谓的“传宗接代”。不仅如此,我还了解到,当他们的土地要被征用,而会给他们一套舒适的住房和一笔丰厚的资金作为补偿时,他们往往欣然答应,但“根”的观念使他们即使知道要有长远打算却很少有人做出打算,结果往往是在家里坐吃山空。而更使我不可理解的是,他们解决坐吃山空的办法就是在土地被征用之前把自己家的房子拼命往上盖,因为盖的越高拿到的钱也就会越多。我想,这也可能正是商品化、市场化的趋势将“根”的观念扭曲、变形,两者又相互缠绕在一起,共同附加于原本纯朴的农民的产物。他们的思想意识解放了,表面上看已不留念自己的家,愿意土地被征用,知道了钱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但强烈的、根深蒂固的“根”的观念却又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们的精神与思维方式,使他们在钱的处理上也只能想到多占些、多聚些、多守些。
像这样的农民,即使给他们钱去缓解自身的经济压力,我想只是一时的表面上的脱贫或者说是“富裕”,从长远上看,这种资金却是毫无价值的,而且农民的生活因为“根”的观念被钱一搅和或许还不如从前。这还让我突然觉得帮助这里的农村贫困生上学的形式应该以贷款为主,而并不是纯粹发放资金、补助,因为“根”的观念或许会让这些纯朴的学生只知道钱的好处,却意识不到钱的价值。在偿还贷款时才能体现钱的价值和自己的责任。所以,这里的农民要想真正脱贫,要想真正致富,光意识转变了不行,光靠资金、物资的帮助更不行,必须得帮助他们、教育他们净化、改变这种已不完全是故土情怀的“根”的观念,更新他们因“根”的影响而陈腐的思维方式。而培养新观念、新思路的当下路径我觉得正是应该从这里的学生、孩子抓起,用教育打破旧的、不合时宜甚至有些扭曲的“根”的观念,为悠久的“根”,属于这里的原本纯朴的“根”找到一条适于当今社会发展的路。
我想,农民只有“根”的观念改观了,生活才能真正的改观,表面上繁华的县城才会被注入实际意义。而这也许是帮助富县脱去国家级贫困县帽子的根本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