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酒是庄稼人的宝”,这话一点不假。庄稼人离不开酒。在我的家乡(湖北农村),每晚到了收工的时候,就会有一些小孩提着各式各样的酒壶,遵了大人的吩咐到附近的小店里去打酒。因为各家的劳力都喝酒,庄稼人又舍不得一次买很多屯在家里,所以买酒就成了小孩子们隔三差五的“兼职”工作。记得小时候,家长让我扫地擦桌子什么的我是千百个不乐意,唯独买酒,是我最爱干也最企盼的“工作”。因为买酒时,可以名正言顺地骑上家里唯一的“永久”自行车,往往还可以得到一两毛钱的奖励。那时候,从地里回来,母亲便开始忙着做饭,我就蹲在灶边帮着加柴添火,父亲则坐在一边卷烟叶抽。往往等到开饭的时候,父亲才发现酒壶里没有酒了。于是便打发我去买酒。虽然离小店只有两三百米路,但饭菜都已经上了桌,父亲就让我骑车去。父亲从兜里掏出一把毛票,我便愉快地接过了,登上车子飞奔而去。到了小店,把酒壶递与店主,我的目光便在琳琅满目的糖果中逡巡。闻着酒坛里散发出来的香味,看着五彩缤纷的糖果罐,心里盘算着能剩下多少钱、可以买几颗什么样的糖的时候,真是一种幸福的享受。买完酒回来,我便迫不及待地胡乱扒着饭。父亲则慢慢地用小酒杯咂着那酒,一副陶醉的模样。母亲偶尔也喝一点,跟父亲用一个杯子。我放下碗筷,翻来覆去地抚摸着手里的糖果,挑出一颗小心翼翼地放在嘴里,看着他们你一口、我一口交替喝着酒,一股小小的甜蜜便从喉头一直滑落到心里。吃完饭,母亲刷碗,父亲就坐在旁边,把我抱在膝上,给我讲他小时候放牛、抓鱼的故事。他的脸上微微带着红晕,回味着儿时的情景,母亲间而加进两句小时候他俩一起割猪草的事,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也趴在父亲身上睡熟过去。那是儿时最温馨的时候,现在想起来,或许就叫做庄稼人的“天伦之乐”。
在农忙时节,酒更是必不可少。记得打麦子的时候,大清早一家人便到地里去收割,傍晚时分用牛车拖回来,吃了饭,就开始打麦子了。因为全村打麦子的机器只有两台,所以各家都得不分昼夜地赶工。到了半夜,大家都累得不行了,又饿,就得吃宵夜。父亲说,有一年吃宵夜没有了酒(小店也关门了),他累极了,吃着吃着就栽在饭碗里睡着了。从此以后,每年农忙他都要准备足够的酒。没有酒,是断断熬不过那一宿的。况且不止一宿,往往是打完当天的麦子,上床眯上个把钟头,又得起来,下地去收割。如此数日。酒,那时便成了他的命。宵夜时喝上两盅酒,不用吃饭,再泡杯浓茶,卷个烟卷,边喝茶边抽烟,完了坐着眯上三五分钟,精力就恢复了大半。我十来岁的时候,开始给家里帮农忙,父亲也让我咪上两口酒,才发觉他说的绝非虚假。那绵绵的带着浓香的液体,确实能带给人活力,让人疑是上天体恤庄稼人,特意派使者酿造的琼浆。
如今到了城里,虽不复那时的困倦,深夜读书写稿,疲惫之时,呷一口小酒,仍倍觉清爽温馨,无论思路与身体,都仿佛获得了额外的。